今年除夕,几兄弟在一起吃团圆饭时,就商量去给亲戚拜年。母亲的娘家与我的村属一个乡镇,走路约需一个小时。甘蔗一小捆,两个人扛着走,不停地换肩。见我们一到,那股热情超过前二位舅舅。拜年礼物不再单一,而是一条条芙蓉王烟,一箱箱中等档次的水果,大包小包的过年礼包,外加一个现金红包。大舅去世多年,大舅娘儿子外出务工,女儿外嫁,一个人独守空屋。
陪同母亲大人回娘家(作者周福好)
缘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,我们已经一年没有去舅舅姨姨姑姑家拜年了。今年除夕,几兄弟在一起吃团圆饭时,就商量去给亲戚拜年。妈妈在旁边没作声,我私下悄悄问母亲,邀她一起去舅舅家拜年,母亲当即开心地满口答应。
我有三个舅舅,小时候一到过年,我们几兄弟就跟着母亲去舅舅家拜年。以往去舅舅家拜年,妈妈总是先给我们几兄弟买几件新衣服穿,好让舅舅们开心。那时候,村里没有代销店,为了准备拜年的礼物,妈妈总要在年前趁赶集时买好烟酒和糖果等像样的东西,烟是中等档次的,如常德牌、银象牌等,酒也是邵阳大曲、沱牌大曲之类的,我一直没有抽烟饮酒的习惯,现在回忆都有些模糊了。糖有蓝花根、白砂糖、鸡蛋糕、核桃酥、罐头等。那时没有现在市场上那么多品种的水果,一般就是买几根甘蔗。
母亲的娘家与我的村属一个乡镇,走路约需一个小时。虽然礼物不多,但三个舅舅每人一份,还要走十多里乡路(农村赶集的土坯路,不是现在的水泥路面),也会提得手酸胳膊疼。尤其是甘蔗又长又重,一人送二根,三个舅舅要六根,一根至少五六斤重,算起来就有三四十斤。加上我们年纪还小,正在长身体,没有多大力气,完成任务还是有点吃力。
俗话说:上阵父子兵,打虎亲兄弟。好在我们每次去拜年,只要无特殊情况,都有五兄弟与母亲相随,那些个礼物再长的路也不怕,分到几兄弟手上就不算多了。如果遇上哪一年礼物多买些,则挑担子前往,也就不担心路途有多远了。烟酒、糖果用箩筐挑,三兄弟轮流担。甘蔗一小捆,两个人扛着走,不停地换肩。母亲则在后面指挥节奏,不停地喊:“不要太快,小心摔跤”,“如果没劲了就停下来歇歇气,免得伤腰。”大哥总是主动先挑,但因为营养不良又从小干重体力活,他身材不高大,我们就不让他挑太久,就换三哥挑。三哥从小陪父亲干农活,手臂有力,也习惯挑担子。二哥则相对狡猾些,看哪里有人喊不行了,就去临时救急一下,如果没人求救,他就摆着两个小手,东张张,西望望,观一路风景,享一派逍遥。而我和小弟则负责扛柑蔗,虽然才三四十斤,因我俩年纪小,又缺乏劳动锻炼,虽然觉得很吃力,头上不断地冒大汗,还是圆满完成了“这一重要任务”。
一个小时的乡路,就在我们母子一路吆喝一路“狂奔”下,不知不觉就到了舅舅家所在院子。三个舅舅的房子建在一座小山包上,屋后是山,屋前是鱼塘,塘对面是稻田。我们必须从对面田坎经过,才可以到达。二舅大舅三舅的房子从左往右“一”字排开,屋挨着屋,中间就隔一条屋檐滴水沟,全是清一色的木房。只要我们一走到对面的田坎上,舅舅的家人都可以看见,老远就开始喊母亲了,“阿姐,先到我屋来坐坐”、“大妹子,新年好,先到我屋里来”。二舅比母亲小,家在最左边,顺路,先招呼母亲。大舅的房子在中间,他比母亲大,不甘落后,抢着要我们先去他家里做客。三舅家的房子转角了,被大舅家房子挡了半间屋,见两个哥哥在“争客”,似乎不知情,没听见喊声。
古语云:天上雷公大,地上娘舅大。有礼没礼,大的先起。在尊老爱幼崇尚礼节上,先拜年纪大的,再拜年纪小的,是千百年来的传统。年纪小的不会有意见,也不敢提意见。于是,我们就只奔大舅家。大舅生来性格孤僻,沉默寡言,而大舅娘明显要好些。几个表姐表兄则忙着给我们找凳子坐。大舅娘与母亲客套几句后,先是给我们每个人泡一碗糙米(糯米蒸熟后晒干,再用油炸的一种小吃,还有一个趣名“鸭子游水”),解渴充饥,然后就去厨房准备饭菜了。喝完糙米糖水,趁舅娘准备饭菜之机,母亲便带着我们几个去给二舅拜年,也是一样的礼物,一样的礼节。但这雷同的礼节就有点麻烦,二舅娘也准备泡糙米了,虽然是大过年的,不能失礼,但对于半小时内同样的一碗糙米糖水,还是被我们几兄弟“热情客气”地婉拒了。二舅娘历来是个“话贩子”,“能言善辩”,玩笑话不断。看到这几个外甥一齐来拜年,心里也是乐呵呵地。趁大舅娘还没开饭,母亲赶紧带我们去三舅家,抓紧完成“拜年任务”。三舅与舅娘早就在晒谷坪坐着等我们,甚至连招待的糖果都摆好了。见我们一到,那股热情超过前二位舅舅。二舅娘生性好强,做人做事从不甘落后。一阵热情过后,坚决要我们在她家吃饭,这下难住了我们。按原计划,我们不打算住下来,只能吃一顿饭就走。一下子有两户人家安排,得罪谁都不行。母亲是个生性善良的人,又特别怕得罪人,我们发现母亲陷入了“两难”。这时,大哥还是懂事早,就偷偷给母亲出主意,做三舅和舅娘工作,讲道理,摆事实,最终同意在大舅家吃中饭。据说,三舅与大舅家屋檐搭屋檐,靠得太近,二个舅娘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发生一些不愉快,多年来关系处得不太顺,大舅家的“拜年宴”,二舅应邀参加,三舅没有出席。
酒过三巡,日过中天。春天气候宜人,太阳温和,天气暖和,坐在门前晒谷坪上吃饭饮酒,不冷不热,气氛热烈又热闹。我们在海吃海喝(小香槟饮料),母亲则与舅舅舅娘话家常,先从外公外婆说起,再到她们几兄弟姐妹,又说起各自儿女成长,既聊彼此家庭发展,又聊各自生活起居,还憧憬孩子们长大成人后的未来生活……
这已是三十年前的情景,回忆却历历在目。今年春节再次陪母亲去舅舅家拜年,已然今非昔比,物是人非。不再是路途上的“艰辛”,而是坐着小车聊着家常一路欢快出发,虽然还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,但不再是从家乡农村院子出发,而是从县城出发。拜年礼物不再单一,而是一条条芙蓉王烟,一箱箱中等档次的水果,大包小包的过年礼包,外加一个现金红包。与过去比,交通更方便,物资更丰富,生活也更富裕,而“拜年宴席”却再也没有过去那么热闹了。近几年,连续两个舅舅相继因病去世,我们拜年的热情和气氛也骤然下降。母亲乐意去拜年,就是想与亲弟弟三舅说说话,聊聊天,回忆回忆往事。三舅腰已驼背好几年,还在乡里耕田种地,即使儿女在城里工作,条件宽裕,他还是辛勤劳作,身体力行。这一次拜年,我们还是按儿时规矩,先去给大舅娘拜年,再去三舅家。大舅去世多年,大舅娘儿子外出务工,女儿外嫁,一个人独守空屋。我们便提前与三舅招呼,去他家吃拜年饭。二舅去世后,二舅娘也搬到县城,与儿女住在一起,休养生息,空着的乡下老屋,也已挂了蛛网,上了灰尘。在三舅家,母亲与三舅姐弟俩说话聊天,大哥帮舅娘洗菜,我帮忙劈柴,二哥帮忙打扫卫生,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,忙里忙外,一会儿工夫,腊猪脚炖萝卜,红烧鹅肉,小炒肉,粉丝汤,七八个菜就上桌了,开饭时,母亲特意去喊大舅娘一起就餐,但没有成功,或许还是因为历史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……
酒足饭饱后,三舅娘给母亲送了两个红包,一个是三舅给母亲的新年心意,一个是她儿子的。三舅执意留母亲住下来,再好好叙叙旧。可是失去往日的热闹温馨,母亲的心情不再,只好与我们一同赶回县城。接下来,我们几兄弟趁时间还早,又赶往二舅娘在县城的家,继续拜年。而母亲,则直接回到弟弟家休息了。